十里桃林,小桥流水,石桌之旁,一素衣男子背对着二人。静静坐在蒲团之上。

清瘦的脸颊勾勒出温润的弧度,眸子深邃,薄唇轻抿,手里拿着一小截桃木慢慢雕刻,神情因专注恍惚有种别样的摄入和魅惑,完全不同于往日的清冷淡漠。

即便是素来对自己定力极有信心的桑离,也怔忪了片刻,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

这场面着实太过静谧美好,但若说能观赏千年,倒是言过其实了。

桑离转头,隐下心底的感慨,露出个疑惑的神情:“不就是牧尘对着桃林和流水雕刻木头人,这算哪门子的好戏?”

顿了顿,她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你明知牧尘就藏在这里,还非要折腾我,九冥,牧尘那厮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

九冥似是听不见桑离的低问,只管吃着零嘴,品着美酒,半晌后才别有深意的朝桑离看了一眼:“小桑离,你这一离开就是几千年,神界多了不少新规矩,你怕是还没听过吧?”

“什么规矩?”

“这片桃林灵力浓郁,这条小溪又有筑基之效,在神界可是个稀罕的宝地,虽归我所有,平时却罕有人敢踏入,你以为我的面子真有这般大,能唬住那些家伙?”

“你是说……”桑离看着牧尘,扬了扬眉。

九冥点头:“可不是,这地方几千年前就被里面那位鸠占鹊巢,早就不是本神君的地盘了,虽未言明,可满神界的神袛都知晓的事,谁若是不经允许踏入这片桃林,便是和执掌神界的牧尘上神作对。”

“咦,竟然还有这样的做法?我倒是不知道牧尘竟然立了这样一个规矩。”桑离笑了起来:“他这是为何?”

“谁知道呢?”九冥起身,走向栏边,声音幽幽:“我都说了会让你看一出好戏,你等会自己瞧一瞧不就清楚了。”

九冥的话音刚落下,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远远安妮桃林中传来,桑离精神一振,藏好自己,抬眸朝林子里看去。

紧接着,一黄衣女子款款出现在两人视线中,只见那女神君略丝粉黛,容颜秀丽,眉眼如画,更带了一抹不喜察觉到傲然清冷。

按往日桑离和九冥对神界新晋女神君的划分,这来人算是资质不错的。

桑离默默的朝九冥看了一眼,九冥会意,低声道:“这是你离开不久,从仙界晋上来的花神,你经常离开神界,想来是不曾见过,如今这位可是神界的香饽饽,不少神君都心仪于她。”

桑离得了答案,又转回头,对九冥说的香饽饽倒是不置可否,就是不知道这些神君中包不包括他自己。

毕竟这等场面,她再如何不通人情,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何事。

果不其然,略带轻柔的声音不远不近的传入两人耳中。

“韶颜见过上神。”

这女君极为守规矩,站在离牧尘三步之遥的地方,行了一礼,声音既不软糯,也不清冷,反而带着一抹自持。

桑离点了点头,难怪才入神界千年,便能让九冥记住,这个韶颜神君确实有让人如此待她的资质,牧尘的确艳福不浅。

“哪个韶颜?”牧尘手中的动作未停,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

先不管那个韶颜神君听了是何感想,躲在一旁的桑离倒是极为艰难的才将笑声给压了下去,牧尘那副能冻死人的清冷性子,真是一点未变。

“神君位高,自是不会注意到我等小神,韶颜执掌世间百花,五千年前才得以晋入神界。千年前琼花宴上,曾有幸得见神君。”韶颜眉头轻皱,仍是毕恭毕敬的作答。

“若无大事,速速离去,你既已入神界五千年,就当知晓本君不喜外人妄入这桃林。”

“若神君相等之人永不回应,难道神君还要一直等下去?”

大抵是听说过牧尘来这里的缘故,不过因着不甘心,才会来此一遭。

牧尘手中的动作戛然而止,终于抬起了眸子,看向一旁信誓旦旦的女神君,眉头挑了挑,不咸不淡的来了句:“何意?”

即便是隔着数十米之远,桑离也着实想和牧尘问上一样的话,她才不在几千年,难道牧尘就已经有主了不成?

似是被牧尘这样的打量着压力过大,韶颜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脸颊隐隐透着一缕绯红,眨了眨眸子,才定声道:“这些年来,进入神界的女神君屡入桃林,就没有一个能入神君眼的,是以……大家都在传神君在桃林相等之人,必是神界了不得的上神。”她顿了顿,继续道,“韶颜也不过是猜测罢了,神君勿怪,此处原是九冥上神所有,听闻九冥上神曾有一位小妹,神君在此一等数千年,想必是对那位女上神情根深种。”

她言语里外格外笃定。最后几个字更是百转千回,让听在耳中的几人同时一怔,只是个中滋味,便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桑离默默的看了九冥一眼,神色诡异,九冥张口结舌,对着桑离连连摆手,一口酒终是忍不住,直接喷在一旁。

“九冥,真是想不到,你这看戏之人,竟然也有被摆上戏台的时候啊。”

听着桑离话里话外的揶揄,九冥不知想到了什么,横了她一眼,突然沉声道:“桑离,各种原因一时说不清楚,不过你这话,未免说的太早,不妨……继续看下去。”

牧尘并未应答,只是在听到韶颜说出九冥的名字后,复又埋首专心致志的雕刻起来,好似从没有听到面前女神君说出的话一般。

虽是冷静克制但到底年岁尚浅,对上的又是牧尘这等老妖怪,韶颜脸上一直挂着些许破碎,终是忍不住上前两步。

离近牧尘,提高声音道:“神君,神界虽是世间至尊之处,神君执掌万物,坐拥四海,但岁月亘古悠久,您一人坚守始终太过冷清,难道几千年还不够,您还要如此继续无休止的等下去?韶颜自知处处比不上那位女神君,但……对神君之心可昭日月,韶颜不求名分,只求神君允许,能留在神君身侧端茶递水,服侍神君一二,也就满足了。”

略带羞涩的声音缠绵入耳,一旁藏着的桑离听得目瞪口呆,她倒是不知如今神界的女神君即便是自荐枕席这样的举动都能如此说道。

口口声声说得有情有义,敢于牺牲,可偏偏听在耳里又极为不对味,着实有些别扭。

一直没动静的牧尘不轻不缓的顿了一下,将略见容貌的木头人搂在手心,忽而抬头,望向韶颜。

“几千年?”他话语中有抹淡笑,难辨神色,冰锐讥诮:“你等候了几百年,便以为能在我面前说出这种话,若我说我等了足足有十五万年呢?”

牧尘深色再冰冷,也敌不过他这突兀而出的话来,十五万?

到如今也不过三岁多岁的韶颜被这有些分量的时间一惊,动了动嘴唇,一时怔得说不出话来。

十五万年?

一旁偷听的桑离皱了皱眉,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时间有些耳熟,但一时又似想不清楚。

不过,她还真不知,牧尘何时对一位女神君心仪了如此长久的岁月,毕竟整个神界,年岁这般长久的神君都屈指可数,更别提女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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