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天寒地冻。风雪漫天飞舞,白皑皑的积雪覆盖了汾阳的每一寸土地。厂区里,大雪过后只留下几条被踩实的小路,寒风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
这天已是腊月二十九,春节的气息扑面而来。张秀兰忙得不亦乐乎,她正为迁厂后的第一场除夕聚会做准备。这是她的主意,工人们大多背井离乡,尤其是从大上海来的工人,不少人是头一回在北方过年。为了让大家感受到家的温暖,她决定将工人们请到苏涵凌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顿年夜饭。
夜幕降临时,苏涵凌家已经灯火通明,门窗上贴满了红艳艳的福字和窗花,喜气洋洋的气氛驱散了冬日的寒意。客厅里摆了一张长桌,上面铺着干净的白布,碗筷整齐排列。厨房传来炖肉的香味,炕上烤得暖烘烘的,整个屋子弥漫着温馨的年味。
“秀兰,饺子馅拌好了,咱们可以开始包了。”苏涵凌笑着从厨房端出一盆剁得细细的猪肉白菜馅,递给张秀兰。
“哎呀,涵凌,你快去换身干净衣服,今天你是主人,可不能一身油烟味见人!”张秀兰嗔怪道,眉眼间却满是笑意。
客人们陆陆续续到来,有车间的师傅,也有厂里的年轻学徒。上海来的工人见惯了江南的细雨和湿润的空气,对北方的大雪感到新奇不已,个个围在窗边感慨:“这雪真大,比我们老家下得很多了!”
一个年轻学徒还捧起一把雪,兴奋地喊:“秀兰姐,雪能不能拿来煮茶?听说北方雪水特别甘甜!”
张秀兰乐了,拿起锅铲敲了敲桌子:“去去去,别在屋里撒雪。等会儿饺子都冻上了,看你们吃什么!”
屋里顿时一片笑声。
人越聚越多,屋里的气氛也越发热闹。大家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包饺子,唠着家常。可是忙碌了一阵,苏涵凌发现少了一个人——他的徒弟李苏生。
“苏生怎么没来?”他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饺子皮,环顾四周。
“哦,苏工,”一名工人接话,“我看见他下午就溜出去了,说是有事,没回来。”
“有事?都腊月三十了,还能有什么事?”苏涵凌站起身,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这时,张秀兰低声说道:“涵凌,我听说苏生家里情况特殊……他可能觉得……”
“觉得什么?”苏涵凌目光一凝。
张秀兰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道:“他父母的事情……大伙儿嘴上不说,可心里还是有些想法的。他可能是怕过来给你添麻烦吧。”
苏涵凌听完,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知道,李苏生的父母因为特殊原因被镇压,他自小就背负着沉重的社会偏见。尽管他在厂里表现优秀,但内心深处始终对自己的出身感到自卑。
“秀兰,饺子你先包着,我出去一趟。”苏涵凌披上外套,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汾阳的雪夜冷得刺骨,鹅毛大雪打在脸上,瞬间化成水滴,又被寒风吹成冰碴。苏涵凌裹紧大衣,冒着风雪,向工厂宿舍的方向走去。
他来到李苏生的宿舍,敲了敲门,里头却没有一点动静。邻居探出头来,说:“苏生?下午我见他往车间方向去了。”
苏涵凌转身向车间走去,推开车间的大门,里面空无一人。寒风从破旧的窗户缝隙中灌进来,吹的机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整个车间冷清而寂寞。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远处的角落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他顺着声音走过去,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蜷缩在地上,正是李苏生。
“苏生,你怎么在这里?”苏涵凌快步上前,蹲下身子,把他拉了起来。
李苏生抬起头,脸上满是倔强和羞愧:“师傅,我……我不想去您家给大家添晦气。我的身份,大家都知道……这种日子,我不该去。”
“胡说!”苏涵凌一把揪住他的肩膀,眼中透着坚定,“苏生,你听着,我不在乎你是什么身份,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徒弟,是我信任的人!”
李苏生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些哽咽:“可是,师傅,我害怕别人议论,害怕拖累您……”
“你怕拖累我,那就站起来,用你的努力去证明自己!”苏涵凌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是除夕,是我们大家一起过年的日子。你不来,就不算完整的家!”
李苏生终于抬起头,看着师傅坚定的目光,点了点头。
苏涵凌搀扶着李苏生,一路顶着风雪回到家。推开门时,屋里的一群人正围坐在炕边,有说有笑地等着开饭。看到两人满身雪花地进来,大家都愣住了。
“哎呀,苏工,你这是干吗去了?快坐下,饺子马上就好!”
苏涵凌一边脱下大衣,一边招呼李苏生:“苏生,过来,坐下吃饭。”
一名年长的师傅看着满脸羞赧的李苏生,哈哈笑道:“小李啊,跑哪儿去了?大家都等着你呢!”
“我……”李苏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中却泛起了泪光。他深深地向师傅鞠了一躬:“师傅,谢谢您。”
屋里顿时静了下来,大家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中多了几分感动和理解。
这顿年夜饭吃得格外温馨,炕上的热气驱散了寒冷,大家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畅谈着对新一年的期待。
窗外,风雪依旧,可屋里的灯光和笑声让这个北方的春节充满了温暖与希望。
春节刚过,北方的雪依旧未化,工厂的烟囱却开始冒起滚滚白烟,象征着新一年的生产全面启动。汾阳电子科技厂的会议室里,气氛异常紧张。新年后的第一次厂务会议,主题是如何组织全厂范围内的第一届生产技术大练兵。这次会议原本是为新厂注入活力、提升工人技术水平,却因两位厂领导的分歧而变得剑拔弩张。
会议室里,张厂长居中而坐,右手是苏涵凌,左手是季副厂长。桌上摆着一份刚印制的练兵方案草案,上面写满了提案和批注。
季副厂长首先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新厂刚刚投产,各项工作都还在摸索阶段。现在搞什么技术大练兵,不仅会分散工人的精力,还容易产生操作事故。我觉得应该先学习理论,打好基础。”
苏涵凌皱了皱眉,语气坚定地反驳:“理论固然重要,但我们是一家电子科技厂,技术才是生存之本。如果只学理论,技术水平上不去,生产效率低,怎么完成上级下达的产量任务?到时候,我们厂恐怕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苏工,你说得倒轻松!可我们这里是北方,不是上海,连招工都困难,工人素质参差不齐,你还想搞什么高水平练兵?万一出事,谁负责?”季副厂长拍了一下桌子,脸涨得通红。
“我负责!”苏涵凌也不示弱,声音提高了几分。他看向张厂长,继续说道:“张厂长,上级把这个厂交给我们,就是希望我们能创造一个标杆。如果我们连基本的技术能力都达不到,怎么为国家电子工业贡献力量?现在不是保守的时候,而是要大胆尝试。”
张厂长看着争执的两人,轻轻叹了口气:“两位,不要吵。咱们这是在开会,讨论问题。”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这样吧,这件事我向上级领导反映,让他们定夺。”
几天后,省工业厅派来的调研组抵达汾阳电子科技厂。一行人参观了厂房和车间,详细了解了工厂的生产现状。苏涵凌全程陪同,向调研组详细讲解了练兵计划的初衷和意义,并列举了实施细则。
调研组组长,一位年过五旬的老工程师,在听完苏涵凌的汇报后点了点头:“苏工,我理解你的想法。新厂刚刚启动,我们需要敢于突破的精神。技术大练兵,不仅是提升生产力的手段,更是一种凝聚人心的方式。我们支持你的提议。”
季副厂长站在一旁,脸色微微发白。他想开口反驳,但在调研组的权威面前,不得不保持沉默。
最终,调研组作出决议:技术大练兵计划全力支持。同时,为推动工厂技术升级,下达一项全新的任务——研发国产新型半导体装置。
在接到研发任务的当天晚上,厂领导班子召开了紧急会议,讨论研发小组的组建问题。张厂长亲自点将:“苏工,这次任务非你莫属,你就是研发组的组长。”
苏涵凌点头应下,但他立即补充:“张厂长,研发任务需要团队配合。我建议挑选一些有潜力的年轻人加入。比如我的徒弟李苏生,他虽然年轻,但天赋不错,值得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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